这里的苗族人民，不仅德行高尚，俗风淳朴，而且能歌善舞，爱音喜乐，自古至今无不如此。凡到过彭水的人，都誉称彭水为“民歌的海洋”，实不为过。彭水的苗族民众怪，爱唱，什么都唱。凡人所涉及的各个领域，都要用歌的形式把它表达出来，包括社会、人生、宗教、民俗、人伦、哲理、劳动、爱情、婚丧、生育、知识，尽唱无余。老人们深知苦，苦需要诉，诉也用唱；年轻人不知愁，只知道乐，乐也用唱；汉子们性情刚，刚而易狂，狂也用唱；姑娘们心有怨，怨重必哭，哭也用唱。这唱，于彭水苗族，便是一部口碑百科全书。你读这书便会发现，它竟是一颗颗光耀文艺宝库的明珠，是一轴轴描绘乡土风情的画卷，是一块块迹印古老民俗的化石，是一幅幅映现民族心理的电图，是一卷卷浓缩山区历史的宝鉴，是一曲曲宣示审美情趣的心音，是一道道告白价值理念的宣言。嬉笑怒骂皆用唱，物事情志尽是歌。

这就是彭水苗族人的“唱”，这就是彭水苗族人唱的“民歌”。

“歌”，或者就叫“民歌”，是人类最早出现的文艺形式。民歌是随着语言产生就产生的。世界上现存最早的文学“作品”，如巴比伦的《吉斯加密斯》，我国的《弹歌》，无不是在民间以“歌谣”形式出现的。我国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中的十五国风，多数就是民间歌谣。2500年前的周初至春秋中叶时期，在今陕西、山西、河北、河南、山东、湖北一带的民歌，据说由于有周王室专门派的“乐官”到各地民间进行“采诗”，于是集成了十五“国风”。彭水开发不晚，古时被称为“蛮”的苗族居此甚早：“上古时期，蚩尤与黄帝在涿鹿战败后，便向南方流徙，经湘西入县境”（《彭水县志》“民族来源”苗族段）。三千多年前的商周时代，这里又是巴国的一部分，入住着土家族先民“巴人”。“蛮”与“巴人”有没有民歌？回答是肯定的。是不是当时周王室的“乐官”因交通制约求近舍远，没来到这里，致使“蛮歌”与“巴歌未能进入《诗经》，也未可知。

对彭水民歌的记载，最早出于何时尚不可知，但唐宋时期，这里的民歌兴盛风靡确是可考的。唐诗人许棠在《寄黔南李校书》中就说，“俗士尚巴歌”。宋诗人黄庭坚谪居彭水三年，对此地歌舞接触更多，在其诗词中也多有描述。如“歌停樽板舞停鸾”、“蛮歌走饷”、“香凝午帐”、“酒阑传碗舞红裳”、“摩围山色醉今朝……竹枝歌是去思谣”等等就是。这里许棠与黄庭坚先后提到的“巴歌”“蛮歌”“竹枝歌”，指的就是当时黔中今为彭水这一带特定地域里流行民间的苗及土家先民的乡土乐歌。这些“巴歌”居然是“俗士”们所“尚”的，这足已能说明“巴歌”“蛮歌”流行成风，影响之大。为什么这“巴歌”“蛮歌”有如此魅力？是因为这些民歌韵味别具，特色浓郁，与别地风格迥然不同。而且当时还有专门的乐典对这些乐歌进行记录。黄庭坚在其《黔中与人书》里写道：“此邦乐籍，似皆胜渝泸，微有成都之风也”。这说明，这里已有专门从事歌舞经营的人家及素质高的歌妓，且“皆胜渝泸，微有成都之风”。既如此，当时此地音乐歌舞之昌盛自无可讳言。作为苗民族文化重要组成部分之一的彭水民歌，其源远流长已可见一斑。

彭水苗歌有体裁形式齐全的分类。

“饥者歌其食，劳者歌其事”的现实主义精神和表现手法，是彭水苗歌的最大特点。这使得作为反映不同历史时期彭水社会各种复杂现实生活信息载体的彭水苗歌，有着十分宏博的包容性。就目前我们已搜集的彭水苗歌而言，其反映面几乎包罗万象，无所不有。

有劳动歌：包括农、牧、副、渔、作坊、工匠、船工、轿夫、采茶姑娘、打闹师傅等唱的。其中以彭水境内由东南向西北贯穿的一条长江重要的支流——乌江的船工号子，以及县内的打闹的蕴涵最为丰厚。

有时政歌：包括旧社会壮丁们唱的，解放后妇女们唱的，大跃进及公共食堂时公社社员们唱的。

有仪式歌：包括过去端公道士祈福驱祟的诀术歌，傧相先生红白喜会唱的礼俗歌，姑娘们出嫁时那似喜似悲、亦喜亦悲，酸甜苦涩五味俱全的哭嫁歌，工匠们修房造星开门进财的福事歌，以及那摧肝裂胆碎心断肠的孝歌，恭谦礼让繁文缛节的酒歌，和那油嘴滑舌妙趣横生的所谓“花文”，等等。

有情歌：包括男痴女爱的整条情链——从初识到诘问，从赞慕到初恋，从迷恋到相思，从结婚到送郎，从思别到苦情歌等等。

有生活歌：包括反映日常普通生活的，反映社会生活不平等的，反映小丈夫、童养媳、寡妇苦、光棍愁，以及后娘虐待子女的，等等；

有历史歌：包括唱历史英雄的，唱历史故事的，等等。

有儿歌：包括游戏歌、事物歌、知识歌、绕口令等。此外还有上述所不包括的五花八门的“杂歌”。

这些，就是彭水民歌的容量。它涉及了彭水人古往今来生活的方方面面，其包罩幅度之广，为当地其他任何民间文艺形式所难比。

彭水民歌，又以其独特奇妙的表现方式，投映出这里人们那锐邃而充满灵气的思想：生命的、社会的、哲学的、伦理的、审美的、醒诫的……。

这些，就是以苗歌为主的彭水民歌的内涵，它触及了人们意识敏感的表面和神秘的潜流，其揭示程度之深，也为当地其他任何民间文艺体裁所不及。

彭水苗歌歌词的语言是独特的。因其多数是山民们长期以来的口头创作，故语言有浓郁的乡土口语特点。这口语有时难免有点粗鄙庸鲁，然而却通俗、明快、简洁形象，透着直率、真切、热烈、狂放的气息，充满幽默诙谐的情趣，就像彭水人的性格一样生动鲜活。这生动鲜活的语言，用赋、比、兴的手法，寓托着奔放的想象力，律动于歌中，或铺陈，或描状，或咏物，或喻理，或抒情，或写意，都富有巧发奇中咳唾成珠之妙。配之以美妙独特的饱含情趣的旋律，唱起来让迷人的声腔胶合着诗意醉人心脾，其浓烈的乡土味人情味，实在是亲切自然动心感人的。（文：《彭水苗族民歌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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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水苗族民歌歌集》全部民歌以歌谱形式呈现。并分类收录、整理为劳动歌、情歌、风俗歌、生活歌、仪式歌、时政歌、历史歌、知识歌、杂歌、编创歌曲等十辑，民歌330首。

图丨苗族文化的展示窗口与传承基地：重庆彭水蚩尤九黎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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